九十年代中期,银行在渔村普及度还不高,渔民大多习惯藏现金。
但镇上的农村信用社网点己是渔民和农民存钱取款的主要地方。
“存折?”张小凤好奇地眨着眼睛,对这个新名词充满了困惑,“是什么呀?像记账的本子吗?”
“差不多,比记账本子更保险,是盖红章的国家凭证。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,我慢慢教你认,教你用。”
周海洋笑了笑,望向远处水天相接、波光粼粼的地方。
“时间还早,潮水也好,咱们往前再开一段,试试手气,撒两网再回去。”
渔船继续破浪前行,船头切开墨蓝色的海水,留下短暂而洁白的航迹。
周海洋凝神关注着海面之下的动静,试图捕捉那些闪烁的,代表鱼群的红点或异样水流。
可惜一路上鱼群稀疏零落,再未出现密集闪烁的景象。
“卧槽!海洋哥,快快快,掉头掉头!”
周海洋正专注地看着海面,忽然听到身后胖子惊慌的喊声,音调都变了,透着紧张。
“怎么了?”
他回头望去,只见胖子正扶着冰凉湿滑的护栏,紧张地望着右侧海面。
周海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心里顿时咯噔一下。
一艘印有“洪阳海警”字样的白色快艇正破浪而来,蓝红相间的警徽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威严。
这年头,渔民最怕在海上碰见查证查船的。
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!”
周海洋低骂一句,连忙转舵试图改变方向避开。
他们三人都没有正经的船员证,一旦被查,罚款肯定逃不掉。
刚赚到手的血汗钱可能就要飞走,那比割肉还疼。
“完了完了,这下不知道得罚多少”
胖子看着越来越近,速度飞快的快艇,哭丧着脸说道。
刚才的兴奋劲早己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脸倒霉相。
罚款动辄几十上百,对此时的渔民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。
运气不好,几个人在海上折腾一天也未必有这收入。
周海洋也一脸郁闷,眼看对方速度快,逃跑无望,只得认命地将船速降下,走到甲板上,准备接受检查。
“小凤,一会儿他们过来,问你什么你都别说话,一切有我。
“胖子,咱们态度好点,诚恳点,就说第一次跑远海,不懂规矩,初次被抓,也许能从轻发落。”
他低声叮嘱着,心里盘算着怎么求情,怎么才能少罚点。
“明白明白,他们过来了。”
胖子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汗衫衣领,虽然知道并没什么用。
海警快艇优雅地划出一个弧线,减速度靠拢过来,船身轻轻碰撞了一下他们的渔船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一名面容稚嫩却身姿笔挺,穿着整齐制服的年轻海警上前几步,利落地敬了个礼,严肃地开口道:
“三位同志你们好,我是洪阳市海警局的陈旭。”
“前方这片海域目前己被我们临时封锁,禁止通行,请你们配合,立即离开。”
他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。
胖子原本紧绷着神经,以为对方开口就要查证件,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。
连忙点头哈腰,脸上堆满讨好的笑:“配合配合,绝对配合。长官,我们不知道规矩,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
“没问题,我们这就离开。”周海洋脸上也挤出客气的笑容,点头应道,转身就要去驾驶室开船。
“请稍等!”陈旭叫住了他,目光扫过他朴实的衣着,问道:
“你们是附近村子的渔民吧?最近有没有在这片海域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船只?”
“比如不像正经渔船的船,或者行为奇怪、鬼鬼祟祟的船。”
周海洋心里琢磨着这话的意思,仔细回想了一下,摇头回答,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自然:“我们是海湾村的,这一带不常来,就是碰碰运气,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和船。恐怕帮不上您什么忙。”
“这样啊!”陈旭点了点头,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,眉头仍然不由得微微蹙起。
周海洋忍不住好奇,多问了一句,试图拉近点关系:“同志,前面是出什么事了吗?能不能透露一点?我们经常在这片跑,以后也好留意,说不定能帮上忙。”
他指了指远处那几艘显眼的作业船和隐约可见的封锁浮标。
陈旭犹豫了一下,目光再次扫过三人朴实而带着些紧张和好奇的脸,又道:“告诉你们也无妨,你们常年在海上作业,眼睛亮,以后说不定真能提供点线索。”
“大概半个月前,我们查获一伙走私分子。”
“追击过程中,那帮人眼看逃不掉,就把船上的货物全都沉进了这片海里。”
“人我们是抓住了,可找不到赃物就定不了重罪,案子结不了。所以这些天我们一首在组织打捞。”
“不过”他叹了口气,抬手揉了揉眉心,露出疲惫,“这海底情况复杂,水深,至今没什么进展,真是头疼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,走私啊!”周海洋点点头,表示理解。
这年头海上走私确实猖獗。
香烟、电器、甚至汽车,只要能赚钱,什么都敢运。
他没料到,第一次试着跑远海捕捞就碰上这种事。
他表示爱莫能助,正要再次告辞离开。
却听见身边的胖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绝妙主意似的,猛地一拍大腿,哈哈大笑起来:“海洋哥!这还不简单嘛!你赶紧给海警同志露一手!算一卦!”
“把那帮天杀的王八蛋藏的货在哪儿给指出来!省得同志们费劲找了!”
胖子满脸的兴奋和笃定,仿佛周海洋真是什么能掐会算,沟通阴阳的活神仙,完全没注意到当事人瞬间僵住的脸色。
周海洋此刻无比后悔,当初为什么非要情急之下吹那个牛?
这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专往死里坑他!